半付关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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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摸鱼

虞凰摔门出了她哥的房间,正打算回房休息,眼角余光瞥到有人匆忙躲进了拐角,拐角连着另一侧的走廊,虞凰想也未想地追了过去,走廊里空无一人。

奇怪。她嘀咕了一声,觉得是自己过于紧绷了,她哥在房间周围落了结界,道行低微之人是听不到什么墙角也看不到里面情景的,若要做到不惊动凤临而进入结界,少说也是名门里师尊长老一辈的人物,不见得会亲自做偷听偷窥之事了。

她转身回房,还是觉得不放心,那回廊通向下楼去后院的楼梯,听说云掌柜一家就住后院东侧的小楼。虞凰从里面关了房门,隐去身形,从窗户翻出去,直奔后院。

虞凰跟着一个小侍女走到了大少爷云东来的房间,云少爷又跑出门去跟狐朋狗友鬼混,房内没人。虞凰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站在外面细致观察了一圈,心道她这个哥哥虽然有时候像失心疯,但办起事来从不出岔子。云少爷的房间有问题。

待那侍女打扫了房间出来,虞凰又跟着她走了走,大致认了下路和房间,回去找凤临。

凤临这厮,居然在大堂跟老仇人一起喝茶听故事。说书人翻来覆去讲的一直都是三百年前云乾老爷登无涯山之事,当着凤临的面,面不改色继续胡说八道,凤临还要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叫好。虞凰觉得她就不该念她哥半点好,不值。

虞凰将自己所见简单同凤临说了,凤临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虞凰怒道:“他房中有冥界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事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凤临:“说一遍我就知道了不用再重复,你哥还没聋呢。我昨天夜里去看过了,不是魂偶,但我没近他的身,怕离他太近会被察觉。”

“你昨夜里去过?我以为你一整夜都……”虞凰忽然闭了嘴。她以为凤临坐在床头,看了周子离一整夜。

凤临扬了扬眉,明知故问道:“你以为我怎么样?”但他没想真的把自己妹妹气出内伤,赔了个笑脸,“方才云大少爷被招呼走了,说要去画舫听曲儿,咱们也去。”

“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走?”

周子离笑的高深莫测,觉得这话哥哥对妹妹讲不合适,主动接过话头说:“姑娘,画舫上的曲儿,自然是夜里听的。”

虞凰这才懂了,脸上微微泛红。周子离体贴凤临拉不下脸,殊不知这货根本没打算在妹妹面前要脸,凤临眯了眯眼感慨一声,“既有丝竹在耳,更需佳人在怀,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点道理怎么还是不懂?”

若不是实在不方便动手,虞凰的巴掌一定会落在她哥脸上。

周子离觉得他们两个大男人带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姑娘听曲儿不太合适,虞凰忽然觉得这魔龙虽然不是东西,但比她哥还是收敛点点,不像她哥,让她蒙上面纱装侍女,整个镇子都知道他们是无涯派的兄妹修士,这让她怎么装?

周子离觉得虞凰下一秒就要跟亲哥哥动手了,忙在旁边打圆场:“你哥开玩笑的,别当真。”

虞凰索性赌气不跟凤临说话。

少爷们在另一艘船上,热热闹闹,丝竹管弦声飘到江心凤临三人耳中,凤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子离已经开口:“这曲调有问题,你听琵琶声。”

看似这曲子以琵琶为主,其实三把琵琶中的一把跟整体旋律的节奏略有不同,凡人本就没有他们敏感,饮酒之后听来都是一样的琵琶声,但他们能清晰分辨出,那把有问题的琵琶声音要尖锐一些,宛如混杂了什么的尖叫声,听的人不太舒服。

是冥界摄魂音的一种,级别也算不上高,但对付凡人足够了。

凤临略一点头,凭空从袖中摸出他的洞箫,走到船头盘腿坐下,箫声呜咽,不动声色地打乱了摄魂音的节奏。

夜色掩映里,两种曲调在目不可见的地方拼杀,虞凰觉得自己听到了兵刃相接清脆又刺耳的声音,她下意识看向周子离,后者望着凤临的背影出了神,目光映着明灭的烛火和晃动的水波,竟然是迷离又朦胧的。

周子离在凤临的箫声中听见了自己三百多年的孤寂和寸草不生的荒凉。他为何会有这样深的悲戚?

忽然,对面画舫烛火一闪,陷入黑暗,女子的惊恐尖叫和男人的慌张呼喊在桌案倒塌琉璃粉碎的声音里乱成一团。一女子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破船顶而出,她面色惨白如纸,五指张开化为利爪朝凤临而来。

凤临依旧在吹箫。

虞凰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身边黑影一动,一直凝视着凤临的周子离身形快如鬼魅,一晃即到那女人面前,抬手捏碎了她的喉咙,然后丢垃圾一样把她甩到船上,虞凰的脚边。

女人迅速干瘪衰老下去,成了一具满脸皱纹头发稀疏花白的尸体。虞凰飞快看了一眼,对凤临道:“是具空壳子,她的魂魄早已经被吃了!”

箫声未停,周子离凭空站在水面上,闪身上了画舫,擒住了见形势不对,准备趁乱逃走的云东来。

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状况,他伤的很重,云东来背心渗出来的黑色丝线竟然能将他困在其中挣脱不了,周子离感受到了那种魂魄被硬生生扯出身体,从骨肉血液里撕开剥离的疼痛。

他的灵体尚未恢复,召唤出来定要大伤元气,可他甚至没力气拔他的饮血剑。

这是周子离第一次见到凤临出剑。周子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身难保之时会有这么清晰一个念头,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凤临,他今晚穿了月白衫子又罩一层纱袍,他的剑映着月色水光和他的衣裳更是白如一片冰雪,青云山顶终年不化的雪。

凤临神色冰冷,剑上照出他的双眼,又折射着寒光落入周子离眼中。

长剑斩断困住他的黑线,银光一闪,没入云东来的身体。

周子离当即呕出一口血来,脚下一软,又被凤临的左手稳稳抱住。

“云东来”发出一声尖锐的,绝非人类的叫声,伤口一滴血都未留,一团黑影从他头顶浮起欲逃,凤临身后红光腾起,凝成一片流光溢彩的凤羽,洞穿那团黑雾。

凤羽落地,他收剑,“云东来”猛的颤抖一下,化为了一块巴掌大的人形木板。

“哥!”虞凰忽然撑开一束白光,要把两艘船笼罩起来,却不及那凤羽穿透的黑雾,张牙舞爪般变幻起来,直接吞没了凤临和周子离。虞凰只抓到一根幻化出来的羽毛,和地上被剑刺了个洞的木牌。

周子离觉得这一晚上实在太丢人了,他好歹也是魔龙,虽然不是自称的,就算受了伤,也输得太轻易了些,还要别人来救。救他的人还是死对头无涯派的人。

于是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凤临身上开口道:“恩人,现在我欠你两条命,实在是还不起了,不如还是以身相许吧。”

凤临被他那一口血吓得不轻,顾不上听他信口胡说,冷着脸色调动安放进周子离体内那一支凤鸟尾羽,不动声色地替人疗伤。

灵体上被动了手脚,周子离不可能迟钝到现在才发觉,他醒来就觉得有异,可那东西从他冷了三百年的心脏蕴起叫人贪恋的温度来,温柔而包容地护着他,他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现在那团温暖的东西又在细心调理他的内伤。

周子离忍不住看了凤临一眼,对方从“云东来”现身就是一副冻住了似的表情,他未看出端倪,只借着那团温暖调息片刻,推开凤临站了起来。

他刚动时凤临皱了皱眉,动作里有几分要把他往自己怀里按不准他动的意味。但凤临很快恢复了从容和平静,四下环顾一圈,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四周皆是混沌的阵法之中,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反而静下心来,转头看向周子离:“周掌门方才不是还要以身相许么?”

周子离微微惊讶:“你打算让我在这儿许?”

“那先欠着。”凤临大度的把这一页揭了过去,又问,“你的伤怎么样?还能走路吗?”

其实他知道伤的有多重,也就是装模作样的问一声,周子离点头说没事,凤临才继续说:“你的伤在魂魄和灵体上,看你这样子还是陈年旧伤反复发作,也难怪抵不过冥界的手段。”

冥界是死后轮回转世之处,也是魂魄流连不舍的忘却前尘时的容身之所,冥界尽是游魂鬼魅,他的魂魄受伤,撑不住冥界专门针对人魂下手的招式也是自然。周子离听懂了这句隐晦的安抚,没多感动,反而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救你时虞凰查过你的伤。”凤临回答。

虞凰精通各种疗伤治病的手段,但在动起手来没多大优势,周子离见到虞凰第一眼就探了她的底,这个解释也的确合情合理。

“凤先生准备怎么破阵?”

“破阵不急,等你再调息好些。”凤临回答,”这阵法恐怕也是冥界的手段,你的伤不处理,充其量是个拖油瓶。”

说完,凤临不怎么讲究的席地而坐,闭目养起神来。

周子离想,拖油瓶就拖油瓶了,他不信这只凤凰护不住他。他完全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的相信凤临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更不会害他。

四下里安静下来,周子离也坐在旁边运功调息,这才分出些心思梳理他是怎么上了凤临的贼船。周子离对自己十分坦诚地想,凤临身上有种很吸引他的气质,就像那杯“雨生”酒,没来由地让他觉得熟悉;凤临的力量纯粹而强大,绝不在他之下,他还想吃下凤临的灵体,杀了凤临,把他的修为融进自己的灵体里。

魔龙简单粗暴地将两种感觉混在一次得出一个“他就是想夺取凤临的修为”的结论,周子离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思维又挣扎着从漩涡里伸出一只手,试图让魔龙相信不是这样的。

凤临待周子离调息完毕,掸掸袖子,仙风道骨地站在那儿,说,“走吧,耽搁太久,虞凰要担心的。”

说是走,其实就是随便挑一个方向朝前走,凤临是迎着维持阵法的那股力量的源头走的,周子离没什么异议地跟着,他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越走越确定凤临此人绝对有问题,默念了一个咒语,试图潜入凤临的神识,窥探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结果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凤临有所察觉把他挡开,而是一个结界,但凡有谁想窥视他的内心想法,稍不留神就会误入结界,那里面什么都没有,裹着一团软绵绵的雾,听不见凤临一丝一毫的想法。

也不知凤临有没有发觉。

就这一天一夜的观察,周子离认为,凤临这人浑身上下明晃晃写着两个字,一个是假,另一个是装。不管他是站是坐,只要他在,就要摆出一副春风和煦的谦谦君子形象,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因为跟他交流才会明白,这人心里明镜似的偏偏要装傻,胡说八道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十句话里九句是胡扯。而当凤临安静下来找路,不再挂着温和的微笑,反常地沉默时,周子离方觉得,或许凤临本身就是这样的,冷淡而沉默。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而且两个人修为都是顶尖,脚程很快,走了许久,那股强大力量的源头似乎转了几个弯,周子离就觉得不太对了。

仿佛他们一直在绕着什么转圈。

“你在找什么?”周子离问。

“阵眼。”凤临简洁回答道,“它在躲我们。”

周子离点头表示同意,只听正经了没多久的凤先生轻飘飘甩来一句,“周掌门不愧为魔龙,凡人见你如洪水猛兽,修士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怎么连个阵眼都要躲你。”

周子离想,凤凰再好看也是只鸟,鸟嘴里怎么可能说得出人话。

凤临叹了口气,又说,“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找到阵眼就毁了它,出去之后恐怕有个惊喜在等着。周掌门,你还行不行,走得动吗?走不动我背你,这速度太慢了。”

周子离懒得跟这只毛长得花里胡哨拔干净了不如鸡的鸟计较,脚底一飘,人已经追了出去,把凤临丢在后面。

凤临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跟上。

冥界的阵法与修士不同,凤临记得师父提过一二,但师父一来明显不愿多说,二来觉得他们遇不上冥界的东西,三来他自己看来凡人知道的太多在大部分情况下是没什么好处的。于是凤临凭着自己那一知半解,抽出长剑向天上一抛,长剑垂直浮在空中,周子离也拔了饮血剑同他配合,两把剑一前一后将所有混沌黑雾的源头锁在了中间。

周子离还以为从容淡定了一路的凤先生有什么好主意,谁知道这人居然要和这玩意硬磕。周子离拦也拦不住,光是在那股动荡他魂魄的力量源头前稳住剑就够他受了,根本分不出太多心神给凤临。

他只看到凤临腾空而起,身后凭空飞出一只比他人还要大的凤凰,张开双翅,仰天长鸣一声。

是凤临的“灵体”。

鸣声方落,但见凤凰飞起,化作一道金光,震得两把剑一同发出低吟,刺穿了那团黑影,然后金光大盛,周子离下意识闭上了眼。

快得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

金光淡下去之后,周子离睁开眼,捡起落在地面上的饮血剑,转身寻找凤临。

天尚黑着,凭周子离不需要光也能在黑夜里看清,他们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冰窟深处,凤临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血腥味呛得他嗓子眼里发腻。

谁的血?凤临受伤了?

周子离微微皱眉,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凤临手中是一个布偶娃娃,破破烂烂的,脸上的表情极度诡异。凤临盯着娃娃看了许久,掀起眼皮看了周子离一眼:”我有个想法,周掌门有没有兴趣听?”

“你说。”

“一开始我以为魂偶是云东来,但他多半是个替死鬼,背后的人把他一缕残魂附在那块冥界而来的人形木牌上,碰到我的剑,才显了原形。”凤临说完,扬起手中的破布娃娃,“这个也是一样,但比云东来的人形木牌高级一点,只为了把你我引到此处。”

周子离接过娃娃看了看,发觉娃娃心口破了个洞,尚有未干涸的血往下滴。不是凤临的血。周子离接道,“你的意思是,把吸来的魂魄注入这个娃娃的身体,这布娃娃就相当于媒介,”他顿了顿,觉得凤临的眼神里就差写上欲言又止这四个字了,“怎么,有什么问题?”

“周掌门,你就没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么?”

周子离四下看了看,这地方除了冰就是冰,他们应该是在冰窟底部,无光无风,只剩下冷,和他们交谈时响起的回音。他确信自己没来过这个地方,便答道:“没有,这是什么地方?”

凤临眼中迅速滑过了什么情绪,周子离没有捉到,而凤临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挑起了点微笑,声调平板地说:”青云后山禁地,周掌门居然不知?”

青云山禁地?周子离知道这么个地方,但他确实没来过。他不好奇禁地里面有什么,没来由的不想去看,不想靠近,他甚至从未踏足后山。此时不是他猜测禁地的时候,因为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凤临的意思,嗤笑一声,“哦,也对。”

凤临扬了扬眉。

“我莫名其妙重伤在轸川,刚巧魂偶就在轸川。青云无涯不和已久,我这么一个魔头却愿意跟着无涯派凤先生查魂偶之事,又是我出手失利,才会被卷进冥界阵法。”周子离说的慢条斯理,微笑里有点讥诮,“破阵之后,偏偏又在青云山。无涯派可是几百年名门正派,定不会与冥界勾联做这等残害百姓之事。何况我魂魄损伤,说不定就需要摄取旁人魂魄才能恢复,怎么看都是我的嫌疑最大,是不是,凤先生?”

凤临一时无言。他胸腔里忽然涌起一股悲凉,无处排解似的肆意冲撞,他想,我至今念着旧事,三百年心绪难平,入你眼入你耳到就只是阴谋与猜忌,利用与提防么?但他又觉得,周子离想的也没错,实在太可疑了,何况周子离看起来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就算记得,周子离又岂是他这样会为此自苦困顿之人。

凤临面沉如水,沉吟一下点头称是:“嗯,你说的有道理。”

周子离直觉他这反应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便勾起一个暧昧不明的微笑想把这种感觉压下去:“既然我嫌疑这么大,凤先生不打算替天行道,先收了我么?”

“不打算。”凤临拿回布偶娃娃,淡淡道,“你还没以身相许呢。”

待他们出了冰窟,外面天色蒙蒙亮,周子离看到了熟悉的建筑,和远看过很多次却始终没有亲自来过的后山,他身后就是禁地那块上了不知道多少重咒锁的石碑,惊奇道:“还真是后山禁地,原来掌门不受禁制,可以自由出入的么。”

凤临没理他,因为他走神了。

青云山山顶有三百年不化的冰,后山也如雪山一般,放眼过去白茫茫一片,凤临记得原本不是这样的。

记忆里的后山有四季更迭,算来现在正是春季,这儿应是嫩绿的草绵延着报春,有树,有花,有流水,有鸟虫。凤临朝东边望去,那儿应该有一座断桥,一颗歪脖子古树,古树后有一间简陋破旧的茅草屋。但现在四处覆盖着冰雪,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他又看回周子离,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继掌门之位三百年,你都不曾来看过么。”

周子离莫名其妙:“这鬼地方除了冰就是雪,有什么值得我来看的?”

凤临答:“也是。”然后就不出声了。

周子离想:怎么凤临好像比他自己还要熟悉自家后山和禁地?转念又想,这无涯派的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而凤临就只是故地重游,心里有点感慨而已。

这时一直被他抓在手中的布偶娃娃忽然在一片天寒地冻里发起烫来,凤临并不惧火,掌心蓦地蹿出一团火苗,顺着布偶娃娃的“血”烧了起来。

布偶娃娃猛烈挣扎,终于挣脱了束缚,裹着火逃向青云派的高楼。

周子离一开始被凤临手里握着一簇烈火的模样骇了一下,随即心道,凤凰属火,我受伤受到脑子里了么,担心他干什么。

凤临召唤出他的长剑,一路跟着布偶娃娃追去,他自己反而踏踏实实现在原地,周子离皱眉:“凤先生放任自己的剑在我青云派乱跑,不太合适吧?”

是觉得他趁机探查什么东西么?凤临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可探的,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可能他比有些青云弟子还清楚。

周子离抱臂靠在禁地石碑上,笑说:“方才凤先生说我可疑,那凤先生自己呢?”

“我怎么样?”凤临把视线从布偶娃娃消失的地方收回来,平静而坦然地望着周子离。

“凤先生认得禁地,认得后山,似乎对青云派甚是了解,那这一切,能不能理解为,唐不归安排的一出好戏?凤先生明面上是下山查魂偶,实则刺探青云山——唐不归不是三百年前就像灭我门派吗?”

“有道理。”凤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我得回去问问姓唐的,是不是又摆了我一道。”

周子离想,他也是没见过哪个比凤临更能装的了!

“不过,”凤临语调一转,忍不住嘴贱道,“周掌门觉得我太熟悉青云,自己却没这么了解无涯,直接来问就是,带你上山也不是不可以……”

周子离直觉这鸟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果然,凤临慢悠悠走到他面前,微笑:“只是,前头不肯以身相许,这会儿又着急跟我回山,周掌门,你欲迎还拒啊。”

周掌门此刻体会到了虞凰恨不得亲自动手抽她哥的心情。

他正要反击,凤临神色一凛,皱眉飞快说道,“剑的感应断了。”

方才他一直留意着自己剑的踪迹,发觉布偶娃娃像是找什么东西似的在青云派里四处转圈,就在刚刚,他感应不到剑的位置了。

凤临匆忙留了句“跟我来”,身形飘忽,飞快到了剑消失前最后的位置。

周子离跟过来,发现居然就在青云弟子练功的洗剑台。

几个穿着青云弟子服饰的青年人乱作一团,见到掌门慌慌张张跑过来,行了个礼:“掌门,小九在沉剑池边发现了一把无涯派的剑!”

周子离含义不明地看了凤临一眼。

凤临面色如常地回看他。

小九把剑双手呈上来,剑身上刻“碧落”二字,旁边小字“无涯”,正是凤临那一把。

小九还着急地向掌门道:“定是有无涯派的人潜入了,掌门,要不要派人去查?”

查什么查?“潜入的无涯派的人”正大大方方站在他旁边,甚至不着急拿回自己的剑,周子离绕过这些问题,捕捉到了重点:“沉剑池旁除了这把剑,还有什么?”

小九想了想,答:“只有一把剑!”

没有布偶娃娃。

周子离说,“你们去问问,捡到这把剑之前,有谁见过它,又有谁看到什么不寻常的现象,或者奇怪的人。”他从小九手中接过碧落,挥挥手让他们散了,“快去。”

他把剑丢给一直没吭声的凤临,简洁地道:“去沉剑池。”

凤临接过剑便笑了,施法将碧落收起,跟了过去。

沉剑池离洗剑台不远,只隔着试剑阁,周子离带着凤临走上沉剑池上的折桥,道,“没有冥界那股子鬼味,你的剑不是一直跟着那布娃娃吗?”

“那布娃娃没到过沉剑池,在我能感应到的时候。”凤临想了想,说,“布娃娃也许是找到了它要找的人,那个人收走了娃娃,切断了碧落跟我的感应,然后把碧落‘遗落’在此,等人发现。”

“就算有人看到一把剑追着被火烧着的布娃娃,也可以推给无涯派,倒也解释得通。”周子离忽然没头没尾地提起,“凤先生可知此处为何叫沉剑池?”

其实凤临知道,但他还是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不知。”

“剑沉下去,就捞不上来了,会一直沉到湖底,三天三夜就会被腐蚀融化,溶进池水成为它的一部分。”周子离说,“池水同着后山冰雪,煅剑淬火时,舀了池水浸上去,才有了青云派长剑的寒意。凤先生,你的剑碰过沉剑池的水。”

“但碧落没有被这池水当开胃菜吃掉,反而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岸边。”凤临把话接完,抽出碧落仔细看了看,除了沉剑池水洗出来的逼人寒气之外,碧落没有丝毫变化,他试着运功挥剑,也没有哪里异常。凤临摸了摸下巴,问,“会不会跟凤凰属火有关?”

三昧真火,沉剑池一口吞不下,还会灼伤自己,这才放弃。

“也许吧。”周子离细细端详他的剑,总觉得与自己那把相差不大,一黑一银,但大体剑形都差不多。

是一对么?

周子离先是惊讶,又觉得这想法也不是他脑子有问题——最初,青云无涯本就是一家。因为某些早已经不可查证的旧事,大抵是门派内乱,一半弟子分裂出去,上了跟青云山隔着一道宽而深不见底的山涧的无涯山,这才有了后来的无涯派。

饮血剑是历代掌门之剑,他体内黑龙觉醒之时饮血剑认了他做主人。

那么无涯派可能也有这么一把自己认主、世代相传的剑。

“对了,”周子离道,“要派人把你妹妹接来么?”

“不用,”凤临微笑,“我叫她带着云东来的人形木牌和那具女尸回无涯山了。有掌门护着,总比她在山下跟着我安全。”

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了虞凰?周子离完全没有察觉到。

凤临接着说,“她不在也好,省得有人对着我管东管西。”

周子离觉得这才是凤临的真实想法。

“先不说你的剑,凤先生,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云东来?”周子离望着沉剑池,想到他们那两把很可能同根同源还是一对的剑,突然想到了什么。

但是凤临并没有什么反应,平淡解释道,“对,云东来没什么本事,资质平平,只是个寻常凡人。但他说过,他祖上又个叫云乾的,曾经登过无涯山。”

果然。

“现在青云无涯都牵扯在里面,凤先生有什么想法吗?要么是你我门派间的事,要么是有人利用两派不和已久,想要做点什么。我更倾向于后者。”周子离一把握住凤临持剑的手,举起那把长剑,问,“凤先生,你这剑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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